我的通知书是学院的二分部,开开心心过完大年,3月初的一天,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火车来到了报到所在地:萧山,杭州齿轮箱厂,生活区,“7.21”工业大学。原来学院刚刚恢复,文革以前有我们这所大学的,十年的文化大革命,学院总部都没有人了,知识分子都改造劳动去了,一时还回不来,恢复招生怎么开课啊,所以二分部就设在了萧山的杭州齿轮箱厂的“7.21”工业大学了。我父亲送我到了学校,报完到,先一天来一个宁波同学领我们去宿舍,啊,教室去宿舍竟要走一个防空洞,防空洞长约1.5公里,是个大宿舍,一个宿舍36个床位,是西山北一个石矿的房子,一楼是炸药仓库,我们住在二楼。艰苦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,我们这一代耽误了上大学的时间,现在又把他找回来了,何惧这点艰苦。
同学们极大部分都是从农村来的,有乡镇企业的工人,有城市各类工厂的工人,我这个知青代表着相当多的一部分。师资都是杭州齿轮箱厂“7.21”工业大学的老师,这些老师大部分都来自杭齿厂各部门的高级工程师,讲课水平都是不错的,而且有非常强的实践经验,我们有这么好的教师也是挺幸运的,学工业么就是要有很强的实践经验,那时我们计算机课根本没有,英语只学了许国璋编的《大学英语》上下二册,没有什么级的。同学们的学习积极非常之高,这是中国历史上最空前的学习氛围,整个教室夜自修到12点都不走,要后勤科的老师来赶人了才熄灯,早晨很早就听到后山上有朗朗的读书声,我们这批人是差一点被耽误了的一代,强烈的学习积极性和学风真是到了无以伦比的地步,在食堂排队时还在背工程力学的公式,(我们这一届同学走上社会后极大部分都是骨干和挑大梁的人),记得那时我在黑板报写过一首诗,有那么一句:“人生在世,事业为重;一息尚存,绝不松劲。”最能代表那时的学习氛围了。
晚上睡在炸药仓库的楼上,真是太热了,36个人热量聚在一起,又没有电扇和空调,期末考试前几天,真是热得睡不着,我把草席往自来水里泡一下,再睡上去,明早草席也干了,人也醒了,有个同学说:“我不能翻身啊,因为胸口上有一滩汗水啊”。最伤心的事是同宿舍的一个同学,来自浙西农村,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老父亲,他考上大学后,把父亲交给了大姐姐抚养,卖掉了家里的祖屋,买了一块手表,只身来萧山上学了,这天在这36人的大宿舍前洗衣服,把手表放在洗衣板上了,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想起那块手表,再去一看,不见了,他大哭,他大跳,……那时的宿舍是和石矿工人在一起的,我们没有学校的围墙和校警等等,这个表永远找不到了,那位同学留下了永远的创伤,我们全班同学为这位同学也难过了相当一阵子,最后大家捐了点钱给这位同学,算作安慰或补偿。
第三年上学期,杭州学院总部都已经恢复了相当好了,总部派过来的老师也不时地传递一些总部的消息,还说了总部决定让我们回总部完成未读完的学业,让我们到总部去毕业,后来我们得到消息,却要让我们二分部比我们低年级的同学去总部了,总部要让我们在二分部毕业了,我们群情激愤,我们二个班100个同学集体去杭州总部“造反”,一共在总部的教室里住吃呆了7天,后来大家被劝回来后,我(因为我是班长)和其它几个同学都受到了学院的处分,虽然说起这件事,心中还是愤愤不平,但是想想我那时也是太个人英雄主义了,学院的安排有学院领导的难处和总体安排上的考量,比如师资到位的差异问题等等,我们普通的学生怎么能这样呢,文化大革命那一套不能再在我们这代人身上体现啊,虽然有很多老师为我们不平或者对我们表示同情,很多年后我对自己的行为也真正感到内疚的,学生就应该是温良恭谦的啊。
我们的毕业典礼终于是在杭州学院总部举行的,毕业照也是在学院的大门前拍摄的。最后我们离开萧山杭州齿轮箱厂时也在杭齿厂门口我们两个班100个同学又再拍了一张毕业照,所以我们有2张集体毕业照,至今还保留着,分配时我回余杭到临平工具厂报到,其中有4个同学到学院总部任教,至今还在学院当教授呢。
这就是我的大学,我的命连这个大学都读得那么曲折和可笑,但是我在杭齿厂的随意实习(结合实际的学习方式)给了我日后的发展太大的益处,真是要感谢我的大学。不一样的大学,也出了这个不一样的我。